“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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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響過后，幾滴鮮血濺在露西絲的臉上。

巨大的溫迪戈停止了掙扎，破碎的頭顱徹底斷卻了任何曾經存在過意識蘇醒的可能，無論那個意識是屬于氤氳，還是屬于萊伊。

但氤氳無窮無盡，無休無止，失去一個物質載體影響不到那不知藏身何處本質的分毫。可是對于露卡，單個生命總有其盡頭。

萊伊死了。

路易重新裝填上一顆子彈，對準了跪坐在地上的露西絲。

小佩科拉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布滿絕望的粉飾，撕裂的傷口依舊結著霜，左手的貫穿傷還在出血，身上隨處可見抓痕與干涸的血跡，以及幾道剛濺上去的雜色液體。

望著這個在寒風中發抖的女孩，路易那被氤氳侵蝕的大腦里突然想起曾經那個偷過東西的狄帕女孩，她和面前的露西絲一樣被虐待，最后被殺死。路易已經忘記了那個狄帕死前的景象，但她的眼睛和露西絲一模一樣——一樣的大而發亮，也是一樣的絕望。

路易的手微微發抖，他開始懷疑自己扣不下扳機的真正原因——害怕變成溫迪戈？還是害怕自己殺死這個女孩？

杠桿槍換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路易本能地轉過身，他的槍與卡戎的杠桿槍正好瞄準了對方。

這時，路易才想起一件事——他甚至沒想到抓住露西絲作人質！

殺死萊伊時的冷酷偽裝很快就被卡戎撕下，面對外形正常的普通人，路易突然發現自己簡直幼稚的可怕！

露西絲看到卡戎出現，頓時跟看到唯一的救星一樣，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居然撐起身子，一下撞開路易的翅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卡戎身邊，驚恐地看著萊伊的尸體。

卡戎抬槍指向路易，后者這時正站在溫迪戈的尸體上，處于一種居高臨下的位置：“下來。”卡戎身上像火炭一樣熾熱，聲音比風雪還要冷冽。

路易被這聲命令嚇到，他趕緊從溫迪戈身上躍下。剛跳下來時他就后悔了：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明明是氤氳教徒，卻還能被那個伊諾森嚇到！

“你可真是個純粹的廢物。”卡戎奪回了露西絲，吊起的心也隨之放下，話語中又有了標志性的嘲諷。

路易勃然：“你活膩了是吧？！”

“難道不是嗎？”卡戎深知自己此時的目標，她既不能干脆利落地開槍，也不能太過刺激路易使他開槍。而是要掌握一個合適的度，先拖住局勢，等到北星那邊修好抗干擾器，氤氳教徒失去庇護，一切問題就都好辦了。

“別以為自己只要見過罪惡就配伸張正義了，那只會將你引向歧途。”卡戎把露西絲護在身后，“無論你成為氤氳教徒是為了什么，這件事本身就意味著對露卡與秩序的背離。還有什么好辯解的？”

“你想做什么？”路易后退幾步：“決斗嗎？”

卡戎泛起一抹笑容：“你覺得你能贏過我？”她又掏出一把手槍：

“我們在這里對峙能有什么意義？誰也不想開槍，誰也不想承擔溫迪戈的詛咒，而你們的計劃早就破敗了。”卡戎很謹慎地沒有使用“萊伊”這個詞，她背對著露西絲，用眼神向對方示意倒在地上的溫迪戈尸體。

“對主來說，很有意義。”路易如釋重負地笑笑：“如果所有的溫迪戈都能像露塔一樣保有自我意識，將休倫的恩賜播撒到北地各處便指日可待了。”

“什么？”卡戎詫異道。

“不！不不不，不能再多說了！”路易如夢初醒般敲敲腦袋，“我們只要在這等就好了，等就好了······到時候，你們會理解主的偉大的······”

“**的東西······”卡戎的手指搭在扳機上，被寒冷襲擾的她一刻也不敢松懈，只能像這樣維持與路易的對峙。

······

北星一刀砍在迪諾的手臂，但刀刃只是淺淺地埋進血肉，就像砍進一塊凍土一樣，被強韌的土壤卡在里面，迪諾則不痛不癢地搖搖頭，一手凝聚起大量的氤氳就朝北星胸口抓去。

關鍵時刻，北星原路抽回匕首，低身閃開迪諾的攻擊，接著一腳橫踢在對方腹部踹倒他，隨后他后撤兩步，快速遠離了那以迪諾為中心的危險氣息。

“呵呵呵，哈哈······”迪諾躺在雪地里，寒冷對他幾乎沒有作用：“喂！普蘇特小子，你是北地的普蘇特，哪個部族的戰士？”

一圈寒流環繞在北星身上，雖然與休倫系氤氳引發的寒冷類似，但二者實際上是相互沖突的力量，由露卡共鳴產生的寒流剛好可以與氤氳互相抵消。即便這層露卡能可以避開氤氳，北星依然不放松警惕：“無可奉告。”

“也是，反正你們北地的普蘇特部落都快被新人類殺光了，與其忍受屠殺，與氤氳一起反抗他們不是更好？”

“這種時候了，還不忘拉人下水，”北星蔑視地看著迪諾，“談判是需要籌碼的，憑你現在的處境，你覺得你有那個資格嗎？”

迪諾喘著氣：“或許沒有，或許······”話音未落，北星看到幾道黑色的線條從迪諾身下涌向自己，沿途的雪都被其同化成一種灰黑色的粘稠物質，并像強酸一樣不斷侵蝕著周圍的事物，轉眼間就擴大成一整片黑泥！

“當心！”一旁的露塔呼喊道，他在父母的書上看到過這種東西，“那些泥漿是活物！一種氤氳實體！”

北星絲毫不慌，他收起一把匕首，雙手緊握著其余的一把舉過頭頂。單膝跪地，頭高高地昂起對著天空，仿佛在呼喚神明。

“雖然人手不夠有點可惜，但至少對付你夠了。”說完，他閉上眼睛。白發，白色的狼耳，白色的尾巴發出微光，整個人都在夜色下化作一團白影。下一刻，刀刃墜地，一聲狼嚎在整個天空響起。

“嗥——嗚——”

刀身完全沒入積雪，以北星為中心出現了一個淡藍色的霜環，如水波一樣一圈圈蕩漾開來。黑色的氤氳實體只要一碰到霜環，就連帶著被其同化的雪一起漸漸消散。一片沒有積雪的土地瞬間被清理出來，連同地面上攜帶的所有氤氳都被消除得干干凈凈。

迪諾撐起身子，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一幕：北星本人撐起抗干擾器的作用，強大異化者的體力和種族天賦甚至能超越大部分器械，自己燃燒血肉釋放出的氤氳實體就這樣被北星一波無名aoe全都抵消掉了：“不愧是耶克爾的得力手下，現在那個傳言倒是多了不少可信度······”

“你知道我的職位？”北星敏銳地覺察到關鍵信息，“傳言？”

“哈哈，”迪諾像夸獎子孫的普通老人一樣笑了起來，如果能忽略掉那危險的氤氳的話——“你在向我請教？你開始對氤氳教徒的夢囈感興趣了！”

北星：“······去死。”他加大了共鳴力度，更強大的露卡共鳴朝著迪諾的方向飛去，氤氳教徒體內僅存的氤氳經這一波清掃幾乎見底，就連迪諾周圍的氤氳也因為北星的霜環阻斷而無法為他補充體力。

“角鹿村的風雪，今晚就會結束了。”露塔看到迪諾燈盡油枯，內心不斷驚嘆于北星的實力強大。“現在可以扣住他了吧？”

“除了氤氳教徒身上一些清理不掉的‘疤痕’，其余都很干凈了。”北星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這里我需要維持一段時間，麻煩你把迪諾帶回車里，小心他耍花樣。”

露塔站起身走向迪諾，邊走邊自語道：“你還知道些什么，沒人在乎。那么多人被你推進了氤氳的深淵，我的家人被你一個一個摧殘······但現在，只需要把你帶離北地，殺了你。溫迪戈的詛咒就不會被人利用，籠罩在角鹿村上的風雪也會消散，我的妹妹，村民們也可以從陳規陋習里解脫，自由地活著，去外面的世界活著。”

“說的好聽，你真以為除去所謂詛咒，消除主的注視，消滅那些東西有那么簡單？”迪諾無力地躺著，任由露塔像拎一件垃圾一樣把他扯起來。

“僅僅是為了殺我，都動用了多少力量？甚至，把你自己搭進去······”迪諾盯著露塔，或者說，盯著他溫迪戈的身軀。

“我很慶幸殺你不需要搭上我的命。”露塔隨口答道。

迪諾笑了：“不······你需要，呵哈哈······”他弓起身子，一字一頓地說：“你不得不需要。”

露塔皺起眉：“你說什么？”

保持原姿勢的北星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他抬頭大吼：“露塔，快跑！”

露塔剛要甩開迪諾，一陣虛浮感快他一步滑入心間，原本滿盈的怒火與氣力頃刻被它吞食，溫迪戈的身軀給予自己的強大力量全都流向了手里的迪諾，露塔眼前發黑，渾身的生命力似乎都正被這個老頭奪走······

迪諾是氤氳教徒，自然能夠吸收無所不在的氤氳為自己提供能量，即使北星清除了周圍環境里的氤氳，他們依然忽略了一個強大的氤氳實體——變成溫迪戈的露塔！

“哈哈哈哈哈······”迪諾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重新盛滿美酒的空杯，溫迪戈攜帶的氤氳足夠自己揮霍。于是他一揮手，相比之前更多的微型氤氳實體被創造出來，瞬間就把半個露塔包裹成灰色的一團。

“該死！”北星一時陷入兩難境地：解除霜環去救露塔，就會讓氤氳涌進這里，誰知道迪諾發難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或者選擇不救露塔，只加大露卡共鳴力量。可這樣一來，放任迪諾吸收露塔體內的氤氳，無論如何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渾身都被那些惡心的粘稠物覆蓋，無力感在露塔身上愈發嚴重起來。他試圖共鳴露卡來緩解現狀，但露卡的力量突然比往日要弱的多，他甚至不能借由那無處不在的滂湃能量補充一些體力。

迪諾的聲音幽幽響起：“本來不打算殺死你的，畢竟你作為樣本的珍稀程度難以想象。但現在看來，再不動手我也別想脫身。”

“殺了我又怎么樣？這樣一來你就沒有現成的溫迪戈樣本，北星他們很快就會解決掉你！”露塔用盡全力怒罵。

“的確如此，但那些村民可是一直在村里等著我，還有你的妹妹，或許你們家族的血統天生就適合成為溫迪戈呢？”迪諾已經借助那些氤氳實體從露塔手里掙脫，他甚至氣定神閑地拍了怕衣服，緩慢踱步到溫迪戈身前，看著他咬牙掙扎的樣子：“或許真的可以試試，讓露西絲成為溫迪戈，代替你的位置呢？”

溫迪戈沉默了，一頭野獸就這樣停止了行動，他的雙眼緊閉，氣息微弱到極點，身上的能量幾乎都化作氤氳實體歸為迪諾所有。看到對方這樣虛弱，迪諾更加得意：北地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怖傳說，所謂的溫迪戈也不過如此，在自己的計劃中，這些怪物就像溫順的家畜，哪怕不順從自己的，最終也要栽在自己手里。

北星終于看不下去，他從雪地里拔出刀，一個箭步躍向迪諾：“露塔，堅持住！”

“你還敢來······”迪諾揮動手腕，覆蓋在露塔身上的氤氳實體立刻重整外形撲向北星，如同某種能夠自由變幻形狀的微生物向前變形，試圖包裹住它的獵物。

“不會讓你······”低沉的聲音在迪諾耳邊突兀響起。

就在他喚動氤氳實體的一剎那，身前默然的溫迪戈突然有所動作。積蓄許久的寒意從露塔的胸口迸發，數根鮮紅色的長刺，猶如心間的銳利與仇恨化作實體展露出來，它們從溫迪戈的胸口冒出，又像毒蛇般迅捷地刺進了迪諾的身體。迪諾起初根本沒意識到這是露塔的再一次攻擊。但直到那深紅色的冰錐刺進心臟時，他才意識到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露塔將體內的血液用露卡共鳴冰凍成尖刺，再生生從肋骨中擠出，擊中了近在眼前的迪諾。這是他在渾身無力的狀態下能進行的唯一攻擊。沒人知道露塔為了這一擊等了多久，也許只是體力被抽空后的幾分鐘，也許從五年前他們家庭的噩夢開始。但無論為了這一擊，他等了多久。唯一無疑問的一點是：

露塔·凱恩思的血，凱恩思這個小家族的血，終于化作利刃刺進了那個毀滅他們家族的主謀的身體。

“露塔！快住手！”北星沖上前，試圖阻止露塔進一步的過激行為，“再傷害到別人的話，你的異變會更嚴重的！”

“不······沒意義了。”周遭的氤氳實體失去迪諾的控制，很快散成一堆碎屑，露塔能清晰地感到，迪諾作為一個生命的路已經走到盡頭了。自己腦中那屬于氤氳實體的瘋狂也正隨著迪諾生命的消逝而飛速增長。

北星說的沒錯，自己本就卡在氤氳實體的邊界上徘徊，只要自己殺了迪諾，喪失理智，變成純粹的溫迪戈幾乎就在瞬間。

于是，他順著血凝成的冰錐，掐住了迪諾的脖子，任由所有的瘋狂與嗜血都集中在對方的身上一并發泄出來。

“咳啊啊······”迪諾的毒血一滴滴淌在地上，知覺漸漸模糊。但在瀕死之際，露塔拋棄理性的撕咬，扯裂重新喚起了他的痛覺。茫然中，迪諾隱約聽見露塔的聲音：

“好好體會吧······爸爸媽媽的絕望，露妮的痛苦，還有露西絲的恐懼······”

在北地的傳說中，溫迪戈是同類相殘后對兇手的詛咒，兇手會從此變成溫迪戈，成為恐怖狂暴的怪物。繼續散播恐懼與死亡。

但很少有人知道，溫迪戈詛咒的本意其實是為了警告同類相殘者：無論兇手能否逃離審判，來自暴風雪的懲罰都會追上自己。

葬送眾人生命的迪諾，被受害者的溫迪戈親手審判，露塔重現了16號的那個血夜。

當北星看到滿臉血污的露塔與死狀慘烈的迪諾時，一切都為時已晚。他果然還是沒能攔住露塔復仇的腳步。

“露塔······”北星順著地上的幾根血色冰錐看向溫迪戈，后者心臟的位置不斷噴涌著鮮血，不停發出野獸才會有的低吼聲，發紅的眼睛深處再不見溫和與理智。讓他想起了萊伊變成的溫迪戈——露塔的靈魂已經被氤氳吞噬，留在面前的只剩一個純粹的氤氳實體。

溫迪戈一聲不吭地呆在原地，北星猜測他的旅途應該也走到了盡頭。普蘇特小心地伸出有一層冰殼覆蓋的手，試圖去觸摸露塔的傷······

“吼！！！”還沒等他碰到，溫迪戈就像上好發條的機器一樣突然轉身，巨爪一個橫掃就把北星拍翻在地上。

“呃······”露塔變成的溫迪戈實力強大，哪怕體力將要見底，也有著恐怖的破壞力。北星感到肋骨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他伸手去摸匕首，溫迪戈卻先一步來到他面前，抬起一腳就踩向北星！

“露塔！快清醒過來！”北星伸手按住溫迪戈的腳掌，露塔本就比萊伊年長，又更加強壯，變成溫迪戈后的身體素質更是嚇人。這怪物全力一踩的力量簡直和液壓機不相上下！以北星現在的狀態根本撐不了多久，強烈的危機感涌上心間，如果再不脫身，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這了！

就在北星將要窒息之際，溫迪戈突然挪開了腳步。怪物捂住頭退到一邊，身體像被電擊一樣不停顫抖。

北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活下來，“露塔？”他奮力坐起來，看著露塔的反常行為。

溫迪戈原地掙扎半晌，下一刻又像機警的野獸一樣四下張望著。最后，他發出一聲詭異的尖嘯，朝著與北星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離去。

“呼······呼······”北星喘息著，他有些奇怪，為什么嗜殺兇殘的溫迪戈會突然放過自己，難道說······已經完全異變的露塔還保留了些許為人的理智？

不，他甩甩尾巴，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北星記得很清楚，露塔離開的方向——那正是卡戎她們所在的位置！

來不及多想，他拿起武器，稍微恢復體力后，忍著胸口的疼痛，邁開腳步追向溫迪戈······

我終于有存稿了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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